普通了。那一種吸引力，不是只咧開咀，或者咀巴往上翹就
能做到的。那是無論在任何時候看到她時，總會令人開心，
叫人開朗，給人一種很堅強的感覺。
所以大家都說她其實是一位不普通的女孩子。
她喜歡了一個人，他們已經一起很久了。
就像所有普通的愛情故事一樣，他們從陌生人到熱戀，到現
在慢慢沖淡，開始懷疑這段關係。
慧敏第一次認識他是在大學一年級第二學期。那晚，她在網
上部格中寫了這樣一句：今天，我認識了一位男子，他叫陳
誠瑜。
瑜，寶玉也。她覺得這個名字很配他，博學多材又不是註書
蟲，風度翩翩深受女生歡迎，每逢二月十四總收到很多巧克
力，不是大家眼中的寶玉是甚麼？這些事都是她的好友芷珊
告訴她的。那天她們能夠認識，就是芷珊的緣故。以前從芷
珊口中聽過他的事跡，她卻不知道為何見面那一刻自己會想
起她那逝去的父親，兩人如此風馬牛不相及，只是和他待得
久了，就自自然然想起了，想起父親的擁抱。
就像所有普通的愛情故事一樣，他們中間有過一場追求的遊
戲，雖然很短。他們在電腦前進行第一次交談，他就問她一
起去看電影好不好。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只是見了一次面，
對他還算陌生就這樣出去了，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也想不
到自己會這麼大膽。也許是她對他抱有好感的緣故。
他們在戲院中一直沒有作聲，只是坐著看戲。她一邊看一邊
覺得緊張，明明是一齣喜劇。戲早就做完了，人都散了，他
們卻依舊坐在座位上，仿似他們才是主角，正演著一齣默劇
，對面黑色的螢光幕暗地裡藏著一大堆觀眾。慧敏不知要做
甚麼好，打從一開始答應他來看戲，劇本就從不在她手中，
她望著旁邊的他，只好笑了笑。
我們走吧。他說話了。慧敏一時反應不來，笑了笑：在他面
前，活像一個傻子。
二人沿著天橋走，沒有談話。說甚麼好？她抱怨自己沒有留
意電影劇情，怕他會問，又想他
問，好打開個話匡子，又怕打開了沒話說，走呀走，很累又
不想走完。
怎算好？
她沒想到他的手突然握著她的手。她不知怎去應付，只懂得
傻笑。他看著她，忽然相擁。她的腦袋都變得糊塗了，擁抱
，然後想哭，那種喜極而泣，但她的眼睛從來都沒有眼淚，
哭不出，惟有笑。她覺得這擁抱很親切，一點兒都不陌生。
她想起小時候，她每一次向父親笑，都會換來一個擁抱。走
了四年，最清晰的，還是那些擁抱，很溫暖，舒服。她以為
父親死去之後再沒有那種擁抱，偏偏陳誠瑜給到了。
妳要變得堅強，慧敏。父親常說的那句話在腦海中迷糊的浮起。
那晚，她的日記本第一次沒有字，只有一個填滿紅色的心。
她第一次有一個心在她的日記本中，那個網上部格，記著的
從來都是開心事情，也貼過很多很多的心；但那些內心感受
，從來都寫在她那日記本中。沒有幾多開心的事，有的都是
這一年和芷珊一起經歷的，寫進了日記本，也理所當然記錄
在那虛假的網上部格。
因為她是開朗堅強的。最少，在其他人面前。
妳要變得堅強，慧敏。
她明白這句話的含意。早在她還是小學生時，她父親就已經
得了癌症。母親從來都是一個悲觀的人，父親死後，良久都
不能復原過來。後來以為她沒事了，卻會閒來無事呆呆自語
：還是死了的好，一了百了，為何給我這樣一個擔子。弟弟
比慧敏小三歲，從來都不懂得怎樣和家人溝通，只會吵架，
和朋友流連到天光，父親死後，依然如顧，甚至變本加厲，
母親比以前也就更擔憂更抑鬱了。那一刻，她知道，原來家
中能夠做主的，竟然只剩下她自己：毫無退路，她要變得堅
強。
出殯那天，她和叔伯們負責喪禮事宜，親戚們都讚她堅強，
不愧是大學生。她惟有一笑置之，從小到大父親都叫她不要
哭，她也真的懂事以來便沒有哭，只有笑。一直笑，笑有出
頭天，不笑怎麼辦？家中其餘兩個的負能量還不夠多嗎？男
子流血不流淚，眼下卻由一位女子擔當這個角色。她想起木
蘭從軍的故事。
笑可以令人堅強，這是父親教的，也是她一直信奉的座右銘
。
然而成長是需要時間的洗禮。
(二）
６月２０日
原來這樣就１個月。
我愛在你面前傻笑。
就像所有普通的愛情故事一樣，總會有一段熱戀期，尤其是
慧敏還未適應一家之主的身分。慧敏需要擁抱，她喜歡抱著
誠瑜，那是她可以放鬆的方法，堅強太辛苦了，她找不到當
中的方程式。雖說差不多二十歲了，始終不是她能夠勝任的
。她有很多事不敢讓別人知道，她的憂愁苦惱。除了那本只
有聆聽沒有回覆的日記本外，就只會向芷珊訴心聲。現在身
邊有一位大才子，但她很怕那些內情會否嚇怕他，她還不懂
和他相處的遊戲規則。她很怕讓他知道自己的家事，仿佛是
一種罪惡，雖然這種罪惡不知從何而來。一直以來，只在芷
珊面前她才能成為告解的罪
人。
妳說吧，我聽。每當他看到慧敏不開心時，他都抱著她，給
她溫暖和支持，說出這句如咒語的話。
但怎麼開口？她不知道如何向誠瑜訴說家庭的故事，她不要
做阿信，也不想給他覺得販賣自己的不幸。她很想告訴他，
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但他大概心中有數吧？那麼，還有甚
麼告訴他？該怎樣告訴他？向他伸冤般訴說親戚們如何讚賞
她的堅強從而對她三母子袖手旁觀？
於是，最後她甚麼都沒有說，誠瑜也沒有問她甚麼，每次見
她不開心，就給她一個擁抱。
沒有問題，只要有一個擁抱就足夠了。
像父親給我的感覺。
慧敏望著自己的網上部格，笑了笑。即使那段熱戀期如何溫
馨，暗湧早已阻止不了。也許是堅強令她的戀愛變得一塌糊
塗，也許如她的好友芷珊所言，戀愛只不過是一場遊戲。
芷珊。
究竟芷珊談過多少次戀愛？也許連她自己也數不清，又或者
，她根本沒有談過愛情，雖然她身邊永遠不乏男伴。她常常
對慧敏說：「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也不想談戀愛。」她說這
句話時正在玩著電視遊戲機：「就像是一場遊戲般，愛情，
不過是一個遊戲罷了，一個只要多練習就可以過關爆機的遊
戲而已。」對於她的話，當時還未談戀愛的慧敏不知如何應
對。
慧敏一直羨慕著芷珊。雖然她有一個親切的笑容，但她沒有
芷珊的美貌；她有兩三位談得來的朋友，但總不能去到交心
的地步；芷珊卻相識滿天下，且懂得長袖善舞。上了大學後
，中學同學大多沒有再和她聯絡，能保持下來的都不算相熟
，家庭又沒有人可以和她分享心事，在認識誠瑜前，芷珊正
正是她大學生活的全部，甚至是這麼多年來最要好，能交心
的人。雖然她覺得自己不是芷珊的全部或者一半甚至一小半
，然而，差不多整整一年間，她們兩人都是孖公仔般出雙入
對。沒有芷珊，她會崩潰的。即使認識了誠瑜之後，她依舊
這般認為。她們兩個是她這兩年的全部。
但她有時認為誠瑜也不過只有一小撮位置有她的存在，一想
至此，除了一陣驚恐，就是立即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
怕自己的猜度。無論預感是對或錯，對於甚麼事情，甚麼不
幸冤屈，以前會常常想起那句「妳要變得堅強」，現在還有
一個方法，只要有一個人可以給她倚靠就好了。也許誠瑜從
不知道當他抱著慧敏時，她的心裡竟然為了避免對他不必要
的懷疑而尋求他的安慰。
幸福既不能自己創造，惟有向別人外借。父親，芷珊，然後
是誠瑜。
誠瑜可以幫我解決一切。
慧敏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就這樣把難關一關關的闖過。但談情
愈久，沒有那段開始的激情，換來愈來愈多的胡思亂想，日
記本開始出現一個個的問號。在想問不敢問之間，堅強是她
的藉口，也成了她的雙面刃。
在人前，堅強是她的盾，在人後，堅強卻是她的矛，只是要刺進的，是她自己。
痛，不只是因為堅強，還有懷疑。
一個個的問號，竟是對誠瑜和芷珊的懷疑。
她沒有想過她會同時懷疑兩位重要的人物，以致她發覺自己
同時懷疑著自己。
當被堅強刺痛時，在誠瑜的懷抱中又要承受另一種痛，對施
予者的懷疑。她開始發覺擁抱沒有用，想起父親那句打氣說
話也沒用。她想不到自己會跌入這一個困境，原來救生圈有
可能令人窒息般荒謬。
解決，所有事情都要解決。她想，會不會所有事情都是她自
己在百無聊籟之際的自我幻想？
對，全部都是假的。
那一天在圖書館裡意外的聽到兩位曾有數面之緣的同學說誠
瑜曾經暗戀芷珊，是假的。
那一天她帶著試探的念頭向誠瑜說芷珊有新戀情，他那閃爍
的眼神，是假的。
那一天她憂心忡忡的向芷珊訴說她和誠瑜逐漸疏遠的關係，
她那過分緊張的神情，是假的。
自己心中的懷疑，是假的。只是自己太小心眼的錯覺而已。
明明那天是芷珊這位媒人介紹誠瑜的。在食堂裡那張最左上
方的餐桌，在她二人如常的吃著下午茶時，誠瑜忽然在她們
面前出現了，然後芷珊便介紹他，然後…….
她回憶起那天的誠瑜，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因為在此之
前，早已有人一直斷斷續續把這個人掛在口邊。
那天誠瑜一直問慧敏問題，打開了慧敏沒想像過的話匡子，
逐步的進入她的心坎。她驚訝自己竟然成為自己的導遊，帶
一位素未謀面的男子入內參觀。她對誠瑜的了解則猶如在櫥
窗外的賣火柴女孩。那時候，他一直問著問題，但現在回想
起來，他那心思好像是花在坐在慧敏身旁的人。
芷珊。
一位擅長把愛情當作遊戲來玩的女子。
她再望一望自己的網上部格，笑了笑。
苦笑。
（三）
全部都和芷珊有關的，一起去唱K，一起購物，一起做滑稽
的表情去拍貼紙相，只有談及芷珊才能肆無忌憚，連自己不
太愛用的口語也能大派用場。整個大學一年級中她的生命就
只有芷珊，總之一定要有她才能夠有慧敏
存在。
然後和誠瑜談戀愛後，因為愛情而有甚麼憂慮時，她都會和
芷珊傾訴，聽她給的意見。有些時候，她甚至以為不是自己
和誠瑜談戀愛，而是芷珊和他才是一對，她不過是一個會完
全根據芷珊意見去實行的木偶。
木偶，在誠瑜心目中，她會否只是一個代替芷珊的木偶？
芷珊哪時開始提起誠瑜的？慧敏躺在床上想。是第二學期修
讀一個政治系課堂時認識的。聽芷珊說她們二人是在討論民
主的利與弊時混熟了。那時下課後，芷珊會和誠瑜繼續討論
，而慧敏則出去補習，因此二人一直緣慳一面。當時她曾笑
問芷珊會否喜歡誠瑜，但芷珊的男伴從來都不是誠瑜這類型
男子，而且她一直都有著不同的男伴圍繞著，根本就未曾有
誠瑜的存在。芷珊也說過誠瑜不是她的茶。
而自從誠瑜和她一起後，她們三人只有一兩次一起見面，誠
瑜也很少談及過芷珊。
沒事的，他們不會有機會的。他們最多只是會談及民主或者
馬克思思想的朋友，但他們不會是有機會發展成為情侶的選
擇。芷珊是不會把我的愛锖當作一遊戲來玩，雖然他們各樣
都是合襯得天衣無縫。
縱使每次談及芷珊，誠瑜都想飛快轉換話題。一念及此，慧
敏又搖一搖頭。
想多了，我並不是芷珊的替身。慧敏看著網上部格，
妳要變得堅強，慧敏。
我不是替身。
（四）
５月２０日
一周年，喜歡被你抱。
抱我到天亮，到天落，到天塌。
喜歡你。
誠瑜正在看著慧敏的網上部格，永遠充滿著歡笑和快樂。關
於他的，則永遠溫馨甜蜜，是糖衣包裝的愛情。
只是，糖衣穿破了，分手了，是慧敏提出的。
他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了事，一直以來，他都想保護慧
敏，他以為慧敏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他。但各有各的心事，本
身就是正常不過，他也沒有面對被慧敏揭開秘密的勇氣。如
果慧敏問他，你是否喜歡芷珊，他又可以怎回答？否認，當
然是一口否認。對慧敏，他知道扮演著一個怎麼樣的角色。
早在那天的戲院裡，他已給自己定了位，劇本從來就在他的
手中。
但演出時會發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以為慧敏只是一位生於悲憐的家庭中而故作堅強的弱質女
子，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位能保護她的王子而已。他忘記了活
在自憐的人對別人的反應是過敏的，尤其是慧敏。他感覺到
慧敏的堅強是多麼的虛弱，但他忘記了他自己對慧敏究竟有
多真誠原來可以透過時間來看穿。
時間本來就能証明一切，証明他在芷珊和慧敏面前如何作賊
心虛。
那天第一次上政治課時，他就留意到這位爽朗的女孩，她說
話不算斯文有禮但絕對不是粗魯，她雖然不是一位專才但每
項範疇總有她能說話的地方，她不是驚艷但那種美絕對能吸
引任何一位男性。所有關於她的都吸引了他。但打從他們談
論政治開始，他已知他們最終只可糾纏在共產、民主或無政
府等主義之中。然後，那一天在食堂中，當芷珊叫他吃下午
茶時認識了慧敏時，他就興起了一個念頭。
讓慧敏成為自己的女朋友。不久，他就覺得這念頭本身是早
有預謀。
自他看到慧敏的網上部格後，他知道這位女孩和芷珊是多要
好的朋友，差不多每一篇都有著芷珊的痕跡，他開始慢慢的
對著這位女孩有興趣。
這位叫慧敏的女孩，芷珊的朋友，一對整天出雙入對的好朋
友。
他開啓了自己的網上部格，在這半年的日子中，多篇文章都
有她的存在。愈後期的相片中，他們顯得愈親密。
猶如一張張的糖衣。
他不知道是何時開始他們的感情開始變冷淡，也許一開始就
註定了，他本身一開始就不應該這樣隨便對待慧敏。像她這
樣的一位女子，他自以為自己懂得怎去控制，但其實不然．
甚至是他自己很多時也控制不到他自己。他那天本身不應該
擁慧敏入懷，那刻的舉動，雖是早有預謀，也是突發。那刻
想擁抱，只因想起一個人。
芷珊。
抱錯了人。正如那晚蘭桂芳裡不應該抱著醉醺醺的芷珊。一
班讀政治的同學一起相約喝酒，芷珊狂歡到醉得一塌糊塗，
明明其他男同學想充當護花使者，但最後責任還是落到誠瑜
身上。結果在那無人的暗角位相擁。
到底芷珊有沒有和他有過這一次的擁抱的印象，他並不知道
。只是那一晚他很自然的擁著慧敏入懷的一刻，他想起了芷
珊。
擁抱著誰？懷念著誰？
各取所需，然後要學懂分開。
於是今天他們分手了。
究竟是甚麼原因？當他一直在慧敏面前做好一個男朋友的角
色時，他冷不防慧敏會是主動提出的一位。
當灰姑娘不需要王子，決定把玻璃鞋敲個破碎？
（五）
９月１５日
今日芷珊返嚟啦！！太好了，Welcome to Hong Kong！！
又要離開香港了。回港不夠一個月，轉眼間又要離開。這次
一去三年，當一間國際大企業的實習生。不少優才生都想得
到這份工作，而成績一般的芷珊卻在執拾行李預備上機了。
有時她理應值得大家妒忌，別人努力去爭取的，她總是不費
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因此身邊很多人如慧敏都很羨慕她。俊
男從不缺少，如走馬燈般沒完沒了，物質方面自己負擔不來
時還會有這班觀音兵自動奉獻。至於才氣方面，她本人自有
一套價值觀，敢作敢為，從無懼色。她那鮮明形象，早已成
為眾人的焦點。
她在的士裡用手機上網，看回慧敏一個月前的網上部格。老
樣子，一點黑暗面也不會找到，妳只會見到她如何開心的過
每一天，如何樂觀的面對逆境、成績甚至面對工作的煩惱。
她堅強了，芷珊無可奈何的承認這個事實。
一直以來芷珊仿佛是慧敏的救世主，她曾經不止一次向芷珊
說過：沒有妳，我不知自己怎樣過。家裡的事，學校的一切
，和誠瑜的感情事，總會毫無遺留向她說清楚。但打從她沒
有把和誠瑜分手的決定向芷珊商量後，這一年所有的問題，
慧敏只提供芷珊一個答案，是通報而不是商量。她感到慧敏
的改變。
慧敏要變得堅強。
是她和誠瑜的緋聞令慧敏要迴避她？應該是。但芷珊心裡根
本就不當誠瑜是一回事，誠瑜只可做朋友，而她也不把他看
待成其他短期約會的男伴。她把誠瑜介紹給慧敏認識，除了
覺得誠瑜會是保護慧敏的白馬王子，能夠做到慧敏父親的角
色外，也是希望絕誠瑜的無謂念頭，誠瑜心中如何看待她，
心中早已有譜。
但他們最後還是分開了。那天她知道後，良久不能平復，她
立即就去找慧敏。因為她想保護慧敏。慧敏伏過在她的肩膀
哭過，也曾經被她抱過。
芷珊的手忽然有著擁抱慧敏的感覺，她開始有一股想擁抱慧
敏的衝動，隨即握緊扣在身上的安全帶。她憶起當她的指尖
掠過慧敏的秀髮時，一絲的心動令她自覺是藍寶石王子。她
一直以好姐妹出現在慧敏身邊，也一直以一位受異性歡迎的
女性活躍在大學和社交圈子中，她沒想過自己會對同性有興
趣。也許她見到了另一位自己，慧敏在眾人面前堅強而在她
面前懦弱，她也是同一類型的人，她透過安慰軟弱的慧敏來
同時安慰軟弱的自己。她知道她最多只能夠做到她的密友，
但已經足夠了。
可不可跟老朋友天真抱抱。
以前中學時代她以為這只是寫男女間的關係，但現在她才知
道此情此境這句歌詞也能大派用場。
（六）
１０月２０日
芷珊妳快啲請annual leaves返嚟，只係隔左４個鐘就已經好想好想再見妳！
只見誠瑜慧敏和兩三位朋友早已經到達機場，芷珊一驚一笑
，怎麼他們比主角更早到？向眾人打了招呼後，她立即趕往相關機位辦理登機手續。一定是誠瑜搞的鬼，只有他才會想到提早來送行這種無聊又溫馨的舉動。一邊排隊一邊望回眾人，慧敏和誠瑜在一旁有說有笑。
和去年的景象完全是兩碼子的事。
那天芷珊出發往歐洲進行一年交流，慧敏才和誠瑜分手不久，但誠瑜卻沒有出席送機，也不知是迴避慧敏還是芷珊。這一年芷珊和慧敏的通訊中，大家很自然的沒有提及過誠瑜，縱使早已得悉誠瑜找到了新女朋友。現在看到他們談得這麼投契，竟然錯覺以為他們還是情侶。
上機前芷珊拉著慧敏走到一角，問她見了誠瑜有甚麼感覺。慧敏愣一愣，搖搖頭，笑一笑，有甚麼感覺，就像是普通朋友吧。說後她向芷珊抱一抱，到了當地立即聯絡我。芷珊回抱了她，知道了，還用說。她斜眼向誠瑜方向瞟了一瞟。
眾人站在機鐵車廂內有說有笑，誠瑜和另外一位男性朋友說起現在找工作的困難，那位男子笑他擔憂甚麼，都已經有政務官做了，很快就昇官發財。慧敏聽後也回頭笑笑，那時你要多多關照我們這班貧苦大眾哦。看到她的笑容，誠瑜覺得很熟悉，那天分手時她的笑容也是這樣的甜，根本就不是分手的口吻。
他有一剎那懷念當時的時光，尤其當他笑說一句好哦，我關照妳時，現任女朋友就打來了。他開始煩厭她的聲音，看著慧敏又和別人談話時有一點不舒服，為何不見了一年，找了新女朋友，竟然不能對她忘懷？連他自己也弄不清。然後，他又想起芷珊和慧敏相擁時對他的微笑，那是甚麼含意？他知道芷珊對他不會有感覺，但那一刻俏皮的眼神卻又令他有點胡思亂想。
他再次想起那次蘭桂芳的擁抱，又同時間憶起那晚戲院和慧敏的擁抱。
他跟女朋友掛了線，轉身一下子便和慧敏四目交投，兩人相視而笑。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他真的和慧敏分手了。
慧敏回到房間立即打開網上部格。
今天見了誠瑜，心裡沒有甚麼感覺，或許己經再不需要他的保護了。她清楚知道，和誠瑜分手是她變堅強的一個里程碑，放下誠瑜連同他的懷抱，還有不久後芷珊的出國，這一年求救無援，自然學懂自救。
妳要變得堅強，慧敏。
這一年，她真真正正成為了一家之主，把弟弟拉回學校，成為母親的依靠。她憶起那天查看成績發現自己成功得到二級甲等畢業後，開心得從房間跑出來擁抱母親。一直抱到察覺了母親的低鳴聲。她流淚道，妳像極妳父親。她憶起她父母是大學時期認識。她笑著對母親說，以後有甚麼事，我都會保護妳。這麼多年，畢業了她才覺得自己熟習了父親的角色。
從此之後，她再不需要別人的懷抱，或是說，不需要那種被保護的擁抱。那是她和誠瑜分手的原因，她不想再做弱者，不想再做別人的木偶，她覺得擁抱原來是她的成長禮，那天分手時施予擁抱的，是她而不是誠瑜，然後，放下手的，也是她。她不恨誠瑜或芷珊，只恨自己自願去坐這個位置太久。她曾為分手而哭到自己也忘記多久，但她沒有向芷珊說過，她要真正的堅強，雖然她不知這一種算不算堅強。但她以為自己已經是可以給予別人溫暖的人。她已經逐漸變成了她的父親一樣。
她看著自己的網上部格，大學三年所有開心事都放在表面，不安都收藏在那本日記本中，她跟自己說過，大學後就是一個新開始了。她知道自己還需要人提供擁抱，但那是建在平等之上。
她決定開一個新的網上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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